寒露时节，药膳馆的院子里已铺了一层薄霜。理新收的山药，小林搓着手跑进来：\"程教授，您看这山药的成色。

案上的山药根根笔直如棍，表皮紫褐带泥，折断后黏液拉丝不断。温县垆土种的\"铁棍山药\"，每年霜降前采挖，带着浓浓的土腥气。

郑淮安从库房取出个藤编篓子，掀开油纸，露出油亮的栗子。这是太湖西山的老树栗子，颗颗饱满如卵，表皮深褐带光，轻轻一捏就露出金黄的栗肉。

程明从后院石磨旁捧来新磨的糯米粉，色如初雪，质地细滑。爸，这米粉怎么比去年的更细？

制作从处理山药开始。山药需用竹刀削皮，保留黏液。小林抢着要削，却把山药削得七零八落。

栗子要先用温水浸泡，再用竹签挑去内皮。铁签要帮忙，被我拦下：\"金属会让栗肉发黑，竹签才保得住原色。

和糕最见功夫。青瓷盆中先调山药泥，再入栗子蓉，最后拌入糯米粉。初揉成形，醒发半刻，再揉至光润。

蒸糕最讲究火候。梨木蒸笼先垫新鲜箬叶，倒入糕浆。猛火催香，文火定形，余火收味。

前厅传来虚弱的询问声。我出去一看，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，正扶着腰喘气：\"入冬以来腰膝酸软夜尿频频\"

我注意到他凹陷的眼窝和稀疏的白发：\"可是年轻时太过劳累？

典型的肾虚精亏。刚出笼的栗子山药糕：\"趁热尝，需细嚼慢咽。

糕体金黄如蜜，山药的绵软与栗子的甘香交融。品尝，忽然泪落：\"这滋味竟像幼时母亲给做的\"

这段插曲被小林绘入《江南补益录》。最惊喜的是位从姑苏来的老郎中，他带着医案来讨教：\"此糕正合老人肾虚精亏之症。

次日，药膳馆来了几位年迈的茶客，个个弯腰驼背。茶商摇着头：\"我们这叫'老来空'\"

旬日后回访，腰酸、耳鸣、夜尿皆见轻减。最显效的是位长期依赖药酒的老茶客，终于能一觉到天明。

此事在杏林引发热议。，药膳馆举办了\"江南补益糕雅集\"。最令人称奇的是位老翰林的记录——其父连食此糕三月，二十年夜尿竟愈。

最精妙的发现来自一位隐士，他指出此糕暗合\"形补\"的医理。

质疑声中，有位游方道人尝了糕后大笑：\"何必究其药理？老人吃着受用，便是良方！

最动人的是位风湿多年的老茶农，他送来新制的红茶：\"这块糕，让我记起了壮年时在茶园劳作的力气。

霜降那日，那位姑苏郎中带着弟子来访：\"求教此糕制法。他们辨认好栗子：要仁整，色黄，味甘。突然哽咽：\"这味道像极了师父在世时的药膳\"

暮色中，药膳馆的蒸笼仍飘着甜香。程明整理着食客记录，小林描绘着新的糕样，郑淮安则在院中翻晒新编的梨木笼。糕香混着初冬的寒气，在江南的夜色中轻轻浮动。

这香气里，仿佛又见师父的身影。补益的糕点，是要就着热茶慢慢品的。看来，这块应时的糕点里，藏着最温柔的医道——不必苦口良药，只需一块能让人想起生命力的滋味。

窗外，北风渐起，落叶纷飞。要来，新的故事要写。而这一块甘润，将继续诉说着江南最含蓄的养生之道：最好的补益药，是让人重获力气；最真的调理，不过是教人记起生命的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