肥胖男人脸上有着捉狭、尴尬与不安,更多的则是疑惑:
“我生出来的孩子——额不太能控制脸长什么样?基本就是你刚刚见过那个脸:类似商场模特,看起来可能不太象人。”
“没事,没事:我们想想办法,总有方案。”
他口气不象是面对敌人,仿佛面前是位团队里能力不足的同事:
“喔,把你哥们拉起来吧;拿你们标配的那个针剂、给他来上一针。他死是不会死,但是可不能把他就这么丢着。”
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,如同停止运作的冷气、散尽于夏日里。
小区里仍旧静悄悄的。
前头的战斗又有鸣枪、又是喷火,还有吐剑;要不是这辆已经报废的丰田海狮,路人多半以为刚刚有个马戏团在这小巷子里巡演--
不过一个路人或旁观者也没有,马路上的渣土车也不曾减速。
肥胖男人颤巍巍起身,越过被切割得七零八落的种种设备;把躺倒在驾驶座上扭动的寸头仔拉了起来、从内袋里翻出无针注射器
“哥几个,还能走不?那个小平头缓过来没?正好来帮我个忙;就马路对面那个老头,我想拿他试点东西。”
“诶——来,打完针就先往这走,我车停那了。”
——
他脑袋都没怎么回过,似乎压根就不在意这两位临时俘虏。
两位原本充当观察员的亚欧邮政外勤——他们无人逃跑;一位走上几步就开始喘粗气,另一位步履蹒跚、嘴巴嘟嘟囔囔,难说到底有几分清醒的意识。
那也是辆面包车--是台尼桑牌的旺达——大大咧咧地怼在门口,停得歪歪斜斜:
“喔!就这辆,就这辆。”
闷热的恶臭扑鼻而来。大多是烘干的汗味、潮味,还有些尿液的腥臊气。
里头或坐或躺,横着六七个人;男女皆有--
他们衣装散乱却也算干净整洁,只是全都汗涔涔的。眼里蓄积着恐惧,而身体随之抖动。
手腕脚腕都用亮白的塑料扎带捆在一起;这种塑料手铐深深卡进肉里、割出血来。
肥胖男人忽地有了个想法:这或许就是这个小区为什么如此安静的原因之一。
但肥胖男人跟寸头仔都没有提出问题——他们恨不得用拉链把嘴巴封起来。
“不好意思哥们,还要麻烦你们两个。这次的雇主那边不大行;任务环境都这么复杂吧,结果还不怎么配合我的工作。”
“正常来说我都要带几个助手帮忙;不过现在助手工资也高。我在想,要不收点徒弟?你知道吧,就跟实习生似的”
“以后要出点简单任务呢,我还可以让他们自己上--只要把酬金分个分个百分之三十给我?会接受吗?”
“也难说,现在年轻人物欲可强了。害,你们大公司的哪会懂个体户的苦。”
寸头仔发出几声含混的自语,肥胖男人则连忙接过话头。他把手里的冷汗抹在外套上,满脸堆起谄媚的笑:
“确实,你听起来就好辛苦啊这个,我呢,我手里还有内推的名额——”
“你要不要考虑添加我们公司啊?这位嗯,这位先生。”
“那不用那不用,我就发个劳骚;亚欧邮政这种地方氛围一点不纯粹。我主要是爱这行才干这行,待遇都是次要。”
“就业择业嘛,兴趣很重要;然后工作环境必须得能跟兴趣配合起来。”
“你看:杀人,有趣;赚钱,很棒;能帮别人解决麻烦,太好了。合起来,这不是——”
嗷呜呜呜!
车厢里的“人质”们嘴巴里塞满旧报纸团,又被毛巾深深勒进嘴里、嘴角勒得开裂。
不知怎地,最靠外的一位大叔忽地嚎了起来;绵羊似的哀叫挤出喉咙,听起来象灵堂前的孝子。
“叫吧叫吧,叫累了就不叫了。”
咿唔唔唔——
叫声确实更加响亮,甚至还激得身旁的人失了禁;刺鼻的味道更重了。
他说得没错--叫喊确乎让人累得很快,不到几分钟的工夫那位滚来滚去的大叔便脱了力。
“胖先生?帮我领一位。”
寸头仔有了些气力,只是走路歪歪斜斜;肥胖男人另一边骼膊肘挤着位上了年纪的人质,抖震不停。
这只临时组建起的小团体--
肥胖男人甚至把手边的人质攥得更紧了点,免得对方在马路上乱跑--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一辆辆渣土车隆隆驶过,吭吭地按着喇叭。绑架与被绑架者们象是过斑马线的小学生,挤在一起;任由作为班主任的[保安]在前面领着。
不久前的一通吵闹,这个老头儿或许是唯一的见证人——但从迷迷糊糊的神态来看,他也仅仅只是听到了些异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