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顽师点卯震学堂,笨鸟初闻引气诀(1 / 1)

修真者许飞 石头堆堆 4462 字 3小时前

晨光熹微,青石板路上还氤氲着昨夜未散的薄薄水汽,空气里浸润着草木与泥土特有的清新。天枢峰山腰处,一片依山而建、飞檐斗拱的殿宇群落,便是“白丁”新生的蒙学堂所在。许飞、陈涛、李思远三人随着人流,踏着被无数代学子脚步磨得光滑温润的石阶,走向其中一座挂着“丙字叁号”木牌匾的宽敞大殿。

学堂内部豁然开朗,格局方正。数十张深褐色的矮脚书案排列整齐,上面铺着靛青色的粗布桌帷。书案后是同样材质的蒲团坐垫。正前方是一方高出地面尺许的讲台,台上仅有一张宽大的紫檀木讲案,案后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太极阴阳鱼图,线条古朴圆融,仿佛蕴藏着天地至理。两侧高大的雕花木窗敞开着,窗外是云雾缭绕的深谷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奇峰,灵气似乎比别处更浓郁几分,丝丝缕缕地渗入殿内,让人精神为之一振。

“啧啧,这学堂,比山下重点高中的阶梯教室还气派!”陈涛一屁股坐在靠后的蒲团上,蒲团柔软舒适,他忍不住扭了扭身子,“就是这蒲团,坐久了怕不是要得痔疮?”

李思远推了推眼镜,目光扫过四周,带着一丝考究:“此乃‘静心草’编织,有宁神定气之效。至于痔疮…陈兄多虑了,引气入体后,气血通畅,些许小患自消。”他话音刚落,目光便定在了门口。

只见苏晓穿着一身合体的月白校服,身姿挺拔地走了进来。她似乎早已习惯成为焦点,目不斜视,径直走向前排一个空位坐下,动作干净利落,只留下一缕淡淡的、似有若无的冷冽梅香。学堂里瞬间安静了一瞬,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嗡嗡议论声。

“快看,是苏晓!”

“新生代表啊,果然气质不凡…”

“听说她家是姑苏苏家,符箓世家,底蕴深厚得很!”

“嘘,小声点,别让人听见…”

许飞也看到了苏晓,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,肩膀却被人重重一拍,一个洪亮又带着自来熟热乎劲儿的声音在耳边炸开:“嘿!兄弟!这儿有人不?”

许飞扭头,只见一个身材壮实、浓眉大眼、脸上带着憨厚笑容的少年正站在他旁边,身后还跟着一个瘦高个、眼神有些怯生生的同伴。壮实少年不等许飞回答,一屁股就坐在了他旁边的蒲团上,蒲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。他带来的瘦高个则默默坐在了壮实少年另一侧。

“我叫赵大勇!”壮实少年拍着胸脯,声音洪亮,震得许飞耳朵嗡嗡响,“这是我同舍兄弟,王小明!我们住丁字贰号院!兄弟你贵姓?看着面善,以后多照应啊!”他带来的王小明则腼腆地朝许飞和陈涛、李思远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。

“许飞。”许飞被他的热情弄得有点措手不及,指了指旁边,“这是陈涛,李思远。”

“哦哦!许飞兄弟!陈涛兄弟!李…李思远兄弟!”赵大勇挨个热情招呼,嗓门依旧不减,“缘分啊!以后咱们就是同窗了!我跟你们说,昨儿晚上可把我激动坏了,翻来覆去睡不着,就想着今天能学点啥真本事!我爹说了,进了天宝宗,那就是鲤鱼跳了龙门,以后光宗耀祖就靠我了!对了,你们知道咱们讲师是谁不?厉不厉害?凶不凶?”

他连珠炮似的问题砸过来,唾沫星子都快溅到许飞脸上了。许飞正不知如何回答,赵大勇又自顾自地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地说:“我听说啊,咱们这‘白丁’期,最重要的就是打好基础,尤其是引气入体!引气入体懂不?就是感应天地灵气,引入自身丹田气海,化为己用!这是修道的根基!根基不稳,后面学啥都白搭!我爹花了大价钱,托人从‘百草阁’弄了一小瓶‘聚气散’,说关键时刻能帮上大忙…”他说着,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衣襟内侧口袋。

陈涛听得直翻白眼,小声嘀咕:“这哥们儿,话痨加显眼包,鉴定完毕。”李思远则微微蹙眉,显然觉得在学堂里如此喧哗不太妥当。

就在这时,殿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。

一个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道袍、身形略显清瘦的中年人,腋下夹着几本厚厚的线装书,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。他约莫四十上下,面容清癯,颧骨微高,鼻梁上架着一副式样古旧、镜片厚如瓶底的圆框眼镜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,藏在镜片后,目光锐利如鹰隼,飞快地扫过整个学堂,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。他走路时脚步极轻,袍袖摆动间,竟连一丝微风都未曾带起,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这片空间。

他径直走上讲台,将书册轻轻放在紫檀木讲案上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摆放易碎的瓷器。接着,他伸出两根手指,极其仔细地拂去讲案上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微尘,又从袖中抽出一方雪白的丝帕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讲案边缘。整个学堂落针可闻,所有人都被他这无声的气场和怪异的举动镇住了。

做完这一切,他才抬起头,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,再次扫视全场。他的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,每个字都像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:

“无量那个天尊!”他开口第一句,竟是一句带着点无奈和烦躁的道号,“贫道姓周,单名一个‘墨’字。墨水的墨。从今日起,负责尔等丙字叁号班《道学初解》、《里世界概述》以及《引气入体基础》三门功课。”

他的目光在台下逡巡,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,像是在寻找什么碍眼的东西。“贫道平生最厌三事:一厌聒噪喧哗,扰人清静;二厌邋遢不洁,污秽环境;三厌愚钝不堪,朽木难雕。”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光洁如镜的讲案,“望尔等好自为之,莫要触了贫道的霉头。否则…”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、让人心底发凉的冷笑,“贫道自有‘清净’之法。”

学堂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几度。赵大勇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把后面一箩筐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王小明更是把头埋得更低。

周墨讲师满意地点点头,拿起一本名册,翻开。他的手指修长干净,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。

“现在,点卯。”声音恢复了那种清晰的韵律感,“念到名字者,答‘到’。贫道希望听到的是清晰、准确、不拖泥带水的回应。莫要学那蚊蚋哼哼,也莫要学那市井泼妇嚎丧。”

“张元。”

“到!”一个前排的男生响亮回答。

周墨眼皮都没抬一下,在名册上划了一下。

“李思远。”

“到。”李思远的声音清晰平稳。

周墨微微颔首。

“陈涛。”

“到!”陈涛也学乖了,声音洪亮。

周墨面无表情。

“苏晓。”

这个名字一出,学堂里瞬间又起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,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到前排那个清冷的背影上。

“到。”苏晓的声音清越平静,如同玉石相击,瞬间压下了那点骚动。

周墨的目光在苏晓身上停留了一瞬,镜片后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,随即移开,继续点名。

“赵大勇!”

“到!!!”赵大勇憋足了劲,一声吼出,声震屋瓦,连窗棂都似乎抖了抖。旁边几个新生被吓得一哆嗦。

周墨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,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锥子,隔着厚厚的镜片狠狠钉在赵大勇脸上。赵大勇脸上的憨笑瞬间僵住,额头冒汗,赶紧低下头。

“许飞。”

“到。”许飞连忙应声,声音不大不小。

周墨没再理会赵大勇,陆续把剩余的人一一点名,并在名册上划下最后一笔,合上。

“很好,人齐了。”他放下名册,双手按在讲案边缘,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扫过台下几十张年轻而充满求知欲(或紧张)的脸庞,“尔等既入天宝宗,便当知晓,何为道?何为修真?此乃根本之问,亦是尔等‘白丁’期首需明了之事。”

他拿起一本封面写着《道学初解》的厚书,却没有翻开,而是开始了讲述。他的声音不高,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,将玄奥的道理娓娓道来:

“道,无名,天地之始;有名,万物之母。其大无外,其小无内。包罗万象,运行日月。修真者,非是求那长生不死、移山填海的神通,首要在于‘修真我’!何为真我?去伪存真,明心见性!洗去后天沾染的尘俗欲念、浮躁之气,复归于婴儿般的赤子之心,方能更清晰地感应天地律动,体悟大道玄机。此乃‘炼己’之功,贯穿修真始终,根基中的根基!”
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,见大多数学子,包括许飞在内,都听得似懂非懂,眉头微蹙。他话锋一转,指向窗外那浩瀚云海与缥缈奇峰:

“尔等所见这‘小有清虚之天’,乃至整个‘里世界’,皆非尔等所来之‘本世界’可比。本世界,乃尔等俗世所称‘现实’,规则森严,灵气几近枯竭,如死水微澜,难以引动。故尔等凡俗之躯,于彼界,无法修真,亦难见魂魄精怪之属。”

他拿起粉笔,转身在讲台后一块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上书写起来。粉笔划过石板,发出清脆的“嗒嗒”声,留下一个个银钩铁画、筋骨嶙峋的篆字——“本世界”、“里世界”。

“而此界,”周墨用粉笔重重敲了敲“里世界”三个字,“乃依附于本世界之外,却又与之紧密相连的‘夹层’!其维度高于本世界,约为三点五维。受更高维度法则影响,本世界之物理规则在此界多有失效或扭曲。最显着者,便是此界天地间,充斥着尔等能感知到的——‘灵气’!”

说到“灵气”二字,他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热忱。他放下粉笔,双手虚抱于胸前,做了一个极其缓慢而玄奥的环抱动作。随着他的动作,学堂内的光线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,无数肉眼可见的、细如发丝、闪烁着微光的淡青色气流,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,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在他虚抱的双掌之间缓缓旋转、凝聚,最终形成一个拳头大小、散发着柔和清辉的光团!光团缓缓转动,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、精神振奋的气息。

“此,便是灵气!”周墨的声音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,“它无处不在,充盈于此界天地山川、草木生灵之间!是吾辈修真者力量的源泉,亦是沟通天地、感悟大道的桥梁!引气入体,便是要将这天地灵气,引入自身,炼化为‘真炁’,存于丹田气海,滋养肉身,淬炼神魂!”

他双手轻轻一推,那团凝聚的灵气光球便无声无息地散开,重新化为丝丝缕缕的流光,融入殿内空气中。所有新生都看得目瞪口呆,连呼吸都忘记了。许飞更是感觉心脏砰砰直跳,从小在道观长大,他无数次听师傅念叨过“气”,也模模糊糊感应到过画符时笔尖流转的微弱热流,但如此清晰、如此直观地“看到”灵气被凝聚成形,还是第一次!这比师父那些玄之又玄的描述,震撼了何止百倍!

周墨很满意众人的反应,推了推鼻梁上的厚眼镜:“引气入体,乃修真之始。其境界划分,亦有定规。尔等‘白丁’期半年,目标便是稳固踏入‘开脉’之境!”

他再次转身,在石板上写下两个大字——“开脉”。

“何谓开脉?人身有正经十二,奇经八脉,更有无数细微脉络,如同大地之江河溪流。凡俗之人,经脉大多淤塞狭窄,或如羊肠小道,或如断流之渠。开脉,便是以自身意念为引,导引灵气入体,如涓涓细流,冲刷、温养、拓展周身经脉!使灵气运行无碍,为日后积蓄真炁、施展术法打下基础!开脉境圆满,周身主要经脉贯通,灵气运转初步形成小周天循环,方算真正踏入了修真门槛!”

他放下粉笔,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,动作依旧一丝不苟,然后拿起另一本更薄的书册——《引气入体基础》。

“引气之法,万变不离其宗,首重心境!需澄心静虑,摒弃杂念,神与意合,意与气合。感应身周灵气之波动,如鱼感水,如鸟御风。以意念为网,捕捉、导引,自头顶‘百会’或足底‘涌泉’等诸窍纳入体内,沿特定路径缓缓运行,最终归于脐下三寸之‘丹田’气海,温养凝聚…”

周墨开始详细讲解引气入体的具体法门、意念引导的要诀、以及感应灵气时的种种细微征兆。他的讲解深入浅出,条理分明,将玄奥的修炼法门拆解得如同庖丁解牛。许飞听得极为专注,结合自己从小画符时那种若有若无的“气感”,许多地方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。他下意识地按照周墨所述,尝试着放空心神,去感应身周。

奇妙的事情发生了!

当他摒弃杂念,心神沉静下来,仿佛瞬间打开了一扇无形的门。学堂内原本只是感觉“清新”的空气,骤然变得“生动”起来!无数细密如尘、闪烁着各色微光的“小点”充斥在周围的空间里。淡青色的最多,如同活泼的精灵,轻盈地跳跃着;还有丝丝缕缕乳白色的,显得更为温润醇和;偶尔夹杂着几缕淡金色或火红色的光点,显得格外活跃耀眼。它们并非静止,而是在以一种玄奥的韵律缓缓流动、旋转、生灭。许飞甚至能“感觉”到,当周墨讲师说话时,他口鼻间呼出的气息,都带着淡淡的灵气光点散逸开来。

这种感觉太奇妙了!比当初在喷泉广场上看到洞天门户还要震撼!这是直接作用于自身感知的蜕变!许飞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兴奋,原来这就是灵气!原来自己真的可以“看”到它们!

他正沉浸在这新奇的感知中,旁边却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、极其细微的“嗡嗡”声。

是赵大勇!

这位自来熟的话痨兄,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慑和周墨讲师玄奥讲解的短暂安静后,显然又憋不住了。他先是偷偷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王小明,小声嘀咕:“喂,小明,你看到没?刚才周讲师手里那团光!乖乖,跟变戏法似的!你说我要是学会了,回村给我爹表演一个,他不得乐疯了?”

王小明紧张地看了一眼讲台,拼命摇头,示意他别说话。

赵大勇得不到回应,又转向另一边的许飞,身体微微倾斜,几乎要凑到许飞耳朵边,用气声飞快地说:“许飞兄弟!许飞兄弟!你听懂了没?开脉?开脉是不是就是打通任督二脉?跟武侠小说里一样?还有那灵气,你感应到了吗?我怎么啥也感觉不到?就感觉…感觉有点饿?是不是早上吃少了?我跟你说,我爹给的‘聚气散’…”

他越说越起劲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许飞脸上,声音虽然压得很低,但在周墨讲师那清晰平缓的讲述背景下,尤其是在前排苏晓、李思远等安静听讲的学生衬托下,显得格外刺耳。陈涛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,恨不得捂住他的嘴。

许飞被他打断了对灵气的感应,心中有些不悦,正想提醒他安静点。

讲台上,周墨讲师讲解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整个学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。所有新生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、冰冷的气场瞬间笼罩下来,仿佛空气都凝固了。赵大勇的喋喋不休也像被掐住了脖子,猛地停住,脸上憨厚的笑容僵住,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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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墨缓缓抬起头,厚厚的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天光,看不清眼神。他没有看赵大勇,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讲案上的一根白色粉笔。那粉笔通体洁白,似乎比普通的粉笔更细腻一些。

“引气入体,首重心境澄澈,神意专注。”周墨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甚至比刚才更平静,但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,“若心猿意马,杂念纷飞,纵有仙丹灵药,亦是枉然。”

他说话的同时,捏着粉笔的右手拇指和食指,极其轻微地搓动了一下。

就在这一瞬间!

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白色流光,如同被强弓劲弩射出,撕裂空气,发出极其短促尖锐的“嗤”声!

赵大勇只觉得额头正中央猛地一麻,像是被烧红的针尖狠狠刺了一下,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,撞得他脑袋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!

“哎哟喂!”

一声痛呼,响亮又带着几分滑稽,瞬间打破了课堂的喧嚣。赵大勇捂着额头,龇牙咧嘴,五官都皱成了一团。只见他眉心正中,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无比、圆溜溜的白色粉笔点!那粉笔点不偏不倚,正好印在眉心,仿佛开了天眼。

然而,这还不是最引人注目的。几乎在粉笔点落下的瞬间,一个肉眼可见的巨大鼓包,以那个白点为中心,如同吹气球般“噌”地鼓胀起来!不过几息之间,那鼓包就变得足有半个鸡蛋大小,高高隆起在赵大勇宽阔的额头上,表皮绷得锃光发亮,在学堂内柔和的光线下,反射着一种……嗯,一种类似熟透的油桃般的光泽。

“嘶……”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。刚才还笑得前仰后合的新生们,此刻全都噤若寒蝉,一个个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大勇额头上那个迅速成型、造型奇特的“独角”。

许飞离得近,看得最是真切。那鼓包不仅大,而且形状极其规整,顶端浑圆饱满,底部略宽,稳稳地“坐”在赵大勇的眉心上方,活脱脱就是神话传说里金角大王头上那只角的微缩版!他甚至能隐约看到鼓包表面下细微的血管脉络。

“金……金角大王?” 旁边一个同学下意识地喃喃出声,声音不大,但在落针可闻的学堂里却异常清晰。

“噗……” 有人想笑,但立刻死死捂住了嘴,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。

讲台上,周墨老师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眼皮都没抬一下,慢悠悠地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:“……所以,引气入体,关键在于‘感’与‘纳’。感天地之息,纳万物之灵,非蛮力可及,需心神澄澈,如镜映水……”

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,仿佛刚才那精准到令人发指、效果又如此“显着”的一击,不过是随手拂去一只苍蝇。然而,这平淡的话语和赵大勇额头上那锃光瓦亮、造型独特的“金角”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。

一股无形的、名为“敬畏”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学堂。所有新生,包括刚才还跟赵大勇聊得火热的许飞、陈涛、李思远,全都挺直了腰板,目不斜视地盯着讲台,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。谁还敢造次?这位看起来懒洋洋、随时可能睡过去的周老师,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!那粉笔头,怕不是普通的粉笔头吧?

赵大勇本人更是欲哭无泪。额头上火辣辣的疼,还顶着这么个显眼包似的玩意儿,他捂也不是,不捂也不是,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,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,努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,减少存在感。

经此“金角点化”的小插曲,学堂内再无一丝杂音。只剩下周墨那平缓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讲解声,以及赵大勇偶尔因疼痛而发出的细微抽气声。新生们一个个听得无比认真,生怕下一个被“点化”的就是自己。

周墨的课,内容其实非常扎实。他深入浅出地讲解了道家基础理论的核心——“道法自然”与“天人合一”的朴素辩证关系,又详细阐述了里世界(他称之为“灵界”或“洞天福地”)的基本构成法则与本世界(他称之为“凡尘”或“表世界”)的根本差异。尤其强调了在灵界修炼,核心在于利用此地充沛的“灵气”(一种比本世界空气更精微、蕴含生机的能量),通过特定的法门将其引入体内,淬炼自身,这便是“引气入体”,是踏入修真门槛的第一步。

“引气入体之后,便是炼精化气,此乃筑基之始。” 周墨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,让众人渐渐沉浸其中,“炼精化气圆满,体内真气充盈,可初步运用法术,是为‘凝气期’。凝气期分九层,每突破一层,对灵气的掌控和运用便强上一分。凝气九层大圆满,方有机会冲击‘筑基期’,筑就道基,寿元大增,才算真正踏上了修真之路……”

他讲得并不快,但字字清晰,条理分明。许飞听得心驰神往,原来这就是修真的境界划分!凝气、筑基……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。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赵大勇,发现这位“金角大王”虽然额头依旧锃亮,但似乎也被周墨的讲述吸引了,暂时忘记了疼痛和尴尬,听得颇为入神。

时间在专注的学习中过得飞快。当周墨合上讲义,宣布“今日课业到此为止”时,学堂里紧绷的气氛才骤然一松。

“呼……” 几乎所有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,感觉后背都有些僵硬了。

周墨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,夹着讲义,慢悠悠地踱步离开,连一句“下课”都懒得说,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。

他前脚刚走,后脚学堂里就“轰”地一声炸开了锅!压抑了许久的议论声、笑声瞬间爆发出来。

“我的天!周老师太狠了!”

“那粉笔头是法器吧?绝对是法器!”

“赵大勇!快让我看看你的‘金角’!”

“哈哈哈,金角大王!名副其实啊!”

一大群人,不分男女,呼啦一下全围到了赵大勇的座位旁,好奇、同情、更多的是忍俊不禁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那锃光瓦亮的额头上。

赵大勇的脸又红了,这次是羞臊的。“去去去!看什么看!有什么好看的!” 他试图用手挡住,但那鼓包实在太显眼,根本遮不住。

“别挡啊大勇兄!” 陈涛笑嘻嘻地挤在最前面,一脸促狭,“这可是周老师亲赐的‘金角’,说不定蕴含着什么大道真意呢!来来来,让兄弟我瞻仰瞻仰!” 说着,他还真伸出手指,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那鼓包的顶端。

“嗷!” 赵大勇疼得直跳脚,“陈涛!你丫轻点!疼死老子了!”

“哎哟,还挺有弹性!” 陈涛像发现了新大陆,啧啧称奇。

李思远也凑近了,推了推眼镜,仔细端详,一脸学术探究的表情:“嗯……从形态学和受击后肿胀的病理反应来看,这应该是皮下组织在瞬间巨大冲击力下产生的急性水肿。周老师对力量的掌控……妙到毫巅。既造成了显着的……呃,‘标识性’效果,又避开了颅骨和重要血管神经,只是皮肉之苦。这‘金角’,恐怕没个三五天,消不下去。”

“三五天?!” 赵大勇哀嚎一声,感觉人生一片灰暗。顶着这么个玩意儿在学院里晃荡几天?他以后还怎么见人?尤其是……他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和几个女生说话的苏晓,感觉前途更加渺茫了。

许飞看着赵大勇那生无可恋的样子,又好笑又有点同情。他拍了拍赵大勇的肩膀:“大勇,想开点,至少……你这辨识度现在是咱们班最高的了。” 这话引来周围一片哄笑。

“许飞!连你也……” 赵大勇悲愤地瞪着许飞。

“好了好了,别闹大勇了。” 一个爽朗的声音插了进来,是之前坐在许飞另一侧,那个自来熟的同学。他身材中等,笑容阳光,此刻正努力憋着笑,“认识一下,我叫孙浩,跟你们一样,也是白丁班的。这位‘金角大王’是我的室友,赵大勇。” 他指了指赵大勇,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腼腆、戴着厚厚眼镜的瘦高个,“这位是王睿,也是我们宿舍的。”

“你们好,我叫王睿。” 眼镜男生小声地打了个招呼,目光好奇地在许飞三人身上扫过,尤其在许飞身上停留了一下。

“你们好,我是许飞。” 许飞笑着回应。

“陈涛。” 陈涛大大咧咧地挥手。

“李思远。” 李思远微微颔首。

“哈哈,缘分啊!咱们这前后左右都凑一块了!” 孙浩热情地揽住许飞的肩膀,“刚才上课就注意到你们了,特别是许飞,感觉你……嗯,特别朴实!跟咱们这画风不太一样。”

许飞苦笑,这“朴实”的评价,他今天已经听了好几遍了。

“对了,你们宿舍就你们仨?” 孙浩问道。

“嗯,还有个空位,不知道是谁。” 陈涛接口。

“我们宿舍也是四人,都齐了。” 孙浩指了指自己、赵大勇和王睿,“以后多交流啊!这学院看着大,多个朋友多条路嘛!”

赵大勇顶着金角,瓮声瓮气地说:“交流可以,但谁再提‘金角’我跟谁急!” 他这色厉内荏的威胁,配上那锃亮的额头,显得格外滑稽,又引来一阵低笑。

“不提不提!” 孙浩赶紧保证,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,“走走走,吃饭去!听说食堂今天有灵谷米饭,去晚了可就没了!大勇,你这‘角’说不定还能当个灯,给咱们照亮呢!”

“孙浩!我跟你拼了!” 赵大勇作势要扑过去,孙浩哈哈大笑着灵活躲开。

在赵大勇“金角”带来的欢乐(对他本人是痛苦)气氛中,许飞、陈涛、李思远和孙浩、赵大勇、王睿这新认识的七人小团体,一起涌出了学堂,汇入前往食堂的人流。赵大勇那锃亮的额头,在人群中如同一个醒目的灯塔,吸引着无数好奇或忍笑的目光,让他一路都低着头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心中对周墨老师的“敬畏”又加深了一层,同时暗暗发誓,以后上课绝对要当个隐形人。

而许飞看着身边这群性格各异的新同学,感受着这所修真学院独特而鲜活的气息,心中那份初来乍到的陌生感渐渐淡去。虽然前路未知,师父不知所踪,但至少,这学院生活,看起来不会无聊了。